郭芝苑—國寶級作曲家
作者:顏綠芬
郭芝苑—國寶級作曲家
文:顏綠芬
郭芝苑是臺灣國寶級的作曲家,他的作品從流行歌《心內事無人知》、藝術歌曲《紅薔薇》、鋼琴曲《臺灣古樂幻想曲》到歌劇《許仙與白娘娘》、交響曲《唐山過臺灣》等等,是個全方位的作曲家。1921年 12月 5日,他出生於苗栗縣苑裡鎮,家族是當地的望族,父親有深厚的學養,他是家中的長孫,從小備受寵愛,小學畢業後就被送到臺南長榮中學就讀。
在長榮中學時,郭芝苑加入了口琴隊,因為樂器便宜,可奏旋律並配和聲,又容易學,口琴練習與樂隊活動是他西洋音樂的啟蒙老師,而他天生準確的音感及對音樂的敏感度也使他對口琴吹奏更加著迷。一年後,14歲的他遠赴日本東京,插班入錦城學園中學,並加入口琴合奏團,他花比別人更多的時間練習,演奏水準突飛猛進,很快就在各種比賽中連連獲獎。東京是個人文薈萃的大都市,郭芝苑省吃儉用,買唱片、聽音樂會、到咖啡廳點播古典音樂,參加很多音樂活動、音樂比賽,對音樂的喜愛與日俱增,並開始學小提琴,考慮將來走音樂的路。
中學快畢業了,郭芝苑要走音樂路的心意更加堅定,但口琴老師福島不贊成,認為學音樂生活不安定,應該念醫科或當技師。如果一定要念音樂,也一定要考上東京音樂學校師範科,生活才有保障。但郭芝苑小提琴才學 2年,不可能考得上的。暑假回到苑裡,希望他學醫的父親當然也反對,所幸有三舅和日本朋友的極力遊說,終於讓父親點頭。
郭芝苑順利地考上了日本東京東洋音樂學校,但先天彎曲的指頭卻讓他嘗盡苦頭,他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小提琴家,這樣的認知令他痛苦萬分,既沒有按照父親的意思學醫,連音樂也學不成了。內心的煎熬無以復加,又不敢告訴父親。
10月的一天,他突然作了個惡夢,夢見父親去世,心中一直不安。兩周後竟接到父親病危的電報,他放下一切搭船返鄉。 3天 4夜的航程對心急如焚的他彷彿漫漫無期。回到家,發現父親已過世,一時天旋地轉,頓失依靠,跪在靈前哭得無法起身;那一個月,他每天茫茫然,不知如何度過日子。父親去世時才 43歲。
沒多久,傳來珍珠港事變的消息,親戚勸他留在臺灣,他自己也覺得,他是家中長子應該留下,所以,準備放棄東京的學業!就這樣,他陪著母親和弟妹,渾渾沌沌的過日子。一年後,母親看他每天無所事事,心中老記掛著東京的一切,就督促他還是回去完成學業。
回到東京,卻動搖了他學音樂的意志,覺得身為長子,還是不要學無以維生的音樂吧,表哥戴逢祈不就學商,把音樂當興趣嗎?他寫信告訴大舅自己的想法,大舅不以為然,要他不要三心二意,到時候什麼都沒學好,要學音樂就應集中心力才好。一語點醒,想想自己的志向,不走音樂的路太痛苦了,小
提琴家成不了,創作應該是可行的。於是郭芝苑求助於福島,跟他上課準備考作曲科。彈鋼琴是必要的,彎曲的手指再度令他痛心,為此他擦藥、按摩,並曾裹石膏固定右手的中指,一個月後拆下,指頭仍然彎曲,毫無改善;福島見他意志堅定,透過關係見到東京帝大醫院外科名醫,但醫生表示戰時攸關生死的大手術太多,沒空作無關緊要的小手術。年輕的他覺得好不容易透過關係才見到名醫,當然不肯就此罷休,心裡一急,就說他是大川技師介紹來的,醫生很多大手術都做過,這樣的小手術大概沒問題吧。沒想到不提還好,一提起,反被醫生嗤之以鼻。接著以懷疑而帶嘲弄的口氣問:「你的手指如果手術成功,就能成為一位鋼琴家嗎?」沒完成動手術的心願,反被奚落一番?好一件悲慘的事!但挫折反而使他更加努力準備入學考。皇天不負苦心人,他終於考上了日本大學藝術學院音樂系作曲科。
但日本節節敗退,戰事愈來愈吃緊,連臺灣學生都被迫要加入「志願兵」,大家都知道此刻無疑去送死,紛紛退學以為逃避。在海空幾乎都處於戰爭狀態中,亦無機會返臺,只好疏散到郊區。戰時家中無法接濟,為了生活,郭芝苑只好去軍事工廠做工。在熊本約待了一年,空襲愈來愈厲害,不得不往東北疏散。在山形市卻遭到更大的困難,鄉下人保守又恐懼戰爭,非常排斥臺灣人,他既租不到房子也找不到工作,即使軍工廠需要人手,也不肯用他,令他幾乎陷入絕境。所幸天無絕人之路,日本興行協會在招收藝人。那天,郭芝苑為著這黑暗中的一線希望,頭戴戰鬥帽、背著行囊,而右手帶小提琴、左手帶裝著 32支口琴的箱子,前去應徵。他奏出他的口琴絕活,馬上獲得會長的讚賞而錄取,並請他去同住,真是絕處逢生。
戰後回臺,一切環境都不一樣了,可是郭芝苑奉獻音樂的志向卻絲毫沒有改變,數十年來,他不畏艱難,在困境中繼續創作,終於成為人人敬佩的作曲家,作品到處傳唱,獲得金曲獎、榮譽博士、國家文藝獎、行政院文化獎等無數的榮耀。